文章一二一：『我要当老师』，为什么？

 以下文章已刊登于31/03/2024【东方日报】：
https://www.orientaldaily.com.my/news/wenhui/2024/03/31/641283

     你会用薪金鼓励一个人去当老师吗？我所谓『老师』，包括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的教书人。不管把薪金说得多么好，和在私人界工作的朋友比一比，必然逊色不少。私人界的一年花红，可以等于老师几个月的薪水。福利方面，也一样。

      因此，『做老师薪水高、福利好』，只有听在原就喜欢当老师的人耳里，才没那么别扭。我上个世纪末出道，在独中任职，月薪大约RM1100。当时是班主任，教书能力和热忱受校长赏识，年终时他鼓励我好好干，悄悄告诉我来年我的加薪会比别人多。的确如此，别人加了RM30，我加RM50。多年后想起，只觉好笑，没有一点埋怨。为什么？我不是清高之人，当然喜欢高薪，但从来不是因为高薪去教书。在不加薪和不让我教书之间，不加薪我能省吃俭用（这句话在政治上肯定要被骂的），但不让我教书会让我多年不开心。

      我从来不用中国崛起去鼓励一个人读中文或报考华文科。学习中文的内在动力必须来自对中文或中华文化的喜爱。同理，如果你不是打从心底喜欢做老师，最好不要走这一条路，不然面对各类家长和学生、处理各种大小事务，你是不会开心的。

我算是真喜欢教书的人，如果由我到『我要当老师』说明会上分享，我会提以下几点，说明为何我喜欢当老师：

一、    我喜欢学问

书是学问的载体，文献也是。我几乎每天不是看书就是读文献。但吸引我的不是书或文献本身，而是它们的内容，即学问。 

学问有很多种，我喜欢的是如物理学、数学、哲学、心理学、教育学等的纯学术类学问，和那种为的是赚大钱、扩展人脉等的应用学问无关。我没有否认学了知识能有一桶金是很好的事，只是我做不到为了一桶金去逼自己学习不喜欢的知识。

虽然并非没有反例，但一般而言，生意人和钱最接近，音乐人和乐器最接近，老师和学问最接近。喜欢学问的人，过上教书的生活对学生和对自己都有莫大的好处。

能吸引到喜欢学问的人当老师最好，各层面的烦恼会少很多；万一招收到的是不喜欢学问的人，希望他们逐渐习惯每天须要学习的生活，不然在几十年的教育路上，对自己、对学生都难免引出种种问题。

二、    我喜欢讲解

一个人去了旅行回来，对朋友可以有很多话说。同理，作为喜欢学问的人，只要有听众，我享受讲解的过程。当我能把复杂的东西深入浅出地讲解、把抽象的概念说清楚时，会很开心。

我不是具大爱的老师，我更喜欢教那些能学得深入的学生，因为那样我更能享受到讲解的乐趣。能在电话上远距把晦涩难懂的物理概念说明白，帮助学生成功解题，不只学生很棒，我也觉得这事很『酷』。有的学生当面说了老半天才懂，成功解题的激情就少了许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是冷酷的老师，即便底子再差，只要肯学，我一样能耐心地教导。只是，底子差而学习心态和态度好的学生，很难找。

有一回和小五的学生一起计算一光年有多少公里，当时还用粉笔，数字写满整个黑板（字体大），全班同学一起鼓掌、喝彩，那一幕，记忆深刻。

许多做研究的人不善于讲解，也不喜欢讲解，所以许多大学的讲师教起书来糟糕透顶。许多师训毕业出来的老师善于讲解，但对追求学问兴趣缺缺。如果你喜欢追求学问又喜欢讲解，那是两好不缺一。

三、    我喜欢学生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当过华小临教，当时喜欢到校门口迎接学生到校，课间休息时喜欢到食堂和学生一起吃饭。那是今天美好的回忆。记得第一天当老师，校长就提醒我有必要就得用藤鞭，我在心里无法认同。

我也教过中学。当班主任时，我和学生租车一同到金马仑游玩。学生没乘搭过火车，我就带他们乘火车从槟城到吉隆坡数日游。假日则带学生到沙滩，和他们一起重温我小时候玩的游戏，也曾租用别墅和学生一起烧烤。

教大学时，经常鼓励学生见我讨论功课。谈得来的，话题不限。有机会的话，还可以一起喝茶吃饭。

出门若遇见年轻人，言谈中只要知道他们仍在学，心中欢喜油然而生。见穿着校服的学生，内心喜悦不少。

        我上班学习、不会埋怨下班也得学习。我上班批改学生考卷，假期也不介意批改，观念上没有很强烈的工作和假期的区分。我上班准备上课笔记，开车回家途中、在家吃饭、冲凉时也会在想该怎么改善当天的讲解法，这都很自然地发生，没有谁强迫我去做。选择当老师，是选择未来的生活与工作方式，必须讲究各方面（观念、性格、行为、喜好等等）融洽、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