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一三八：手上捧书 脑里构图

 以下文章已刊登于 24/11/2024 【东方日报】：

https://www.orientaldaily.com.my/news/wenhui/2024/11/24/695016

阅读难免得面对词汇。词汇反映的是概念，而概念是思维抽象的结果。我们从时钟、奥运五环、太阳、铜板、鱼眼等等的形状抽象出圆这个概念。和数学对圆的定义比较，这个从各种物体的形状所抽象来的圆的概念，不算精确，但我们在阅读时对构成概念一般不要求达数学般的精确性。

从以上例子可知，词汇的丰富性在概念形成的过程中是减少了的。当我们读到圆这个字，很少人会放下书本想一想，圆的具体例子是什么，通常顶多只有一个有关圆的模模糊糊的图像。

从各种的圆形的例子得到圆这个词，但从圆这个词我们得到的却是简单的一个大家规定好的意思。这就是词汇的局限性。词汇的抽象性是必须的，不然人与人之间就很难有效沟通，书本就要多厚几倍。但我们要注意词汇因其抽象性所出现的局限给阅读的人会带来怎样的效果。我们要注意的是如何在阅读时不被词汇的抽象性简单化、刻板化我们的思维。

克服词汇的抽象性所构成的局限有两种方法。一种方法就是把词汇的抽象具体化。也就是沿概念形成的路径反方向走。你可以针对书中圆这个字让阅读的孩子举出各种生活上所观察到的例子，比如乒乓球、家里的圆桌、衣服上的纽扣、家里的汽车轮胎、母亲的手镯等等。注意，尽可能让他们举亲身观察过的例子，这样才能让抽象的概念和他们更亲近一些。

第二种方法就是根据词汇所表达的概念在脑中构图，就是所谓的想象。比如根据『云』，腾出一些时间让自己想想云的模样。每个人在脑海中所看到的云会不一样，到底是什么样子还得由过去的特殊经验决定，可能乌云密布曾让你心惊胆战，因此说到云，你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乌云密布等等。让阅读的小朋友说说他们因云这个字在头脑里看见什么画面，你会听见不同的故事。

我以上谈的是词汇的局限和克服有关局限的方法。如果我们能培养阅读的孩子看词举例和看词构图的习惯，那么他们面对词汇之抽象比之面对图画之直观的能力就要可贵得多。这是我在给小朋友讲故事的时候选择采用最传统的方式的原因。什么是最传统的方式？就是相应于书面上的文字 --- 而不是插图 --- 的口头语言。我讲故事时，不做夸张的表情，不扮狮子的模样，我着重在说清楚文字，让小朋友一边听一边在头脑中构图。不直接把图呈现给小朋友，我有我的目的，不为他们学校的考试，是为他们一生思维能力的考量。通过文字构图，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能力，许多人在小学、中学的学习变得越来越枯燥，和缺乏这方面的能力有着密切关系。

过去大家或许在看见小朋友认真、专注阅读时会觉得那是阅读的唯一美丽画面。如果大家接受本文所提的以上两种克服词汇局限性的方法，就是看词举例和看词构图，或许你的审美观会变得宽容许多，当看见孩子捧着书，眼睛却不时看着远方、或在发呆、或在傻笑，你不会再责骂他们阅读不专心，而会明白他们或许是在还原着词汇的原始丰富内容。